第一百一十章 不系舟

作品:《刺心传奇

    大江之上,烟霞遍洒,船夫已经亮起了船灯,船工们还在不停歇的摇着船桨,船速没有丝毫的减慢。

    小刀步上船头,来到柴大官人的身旁,江风阵阵,吹得小刀都觉得有些冷。小刀将手中披风递与柴大官人,道:“即将入夜,这船不停一停吗?”

    柴大官人接过披风,将其披在身上系牢后道:“我雇的是最好的船工,日夜两班,此刻又是正赶上风讯,如何能错过赶路的机会。若能一路顺风,明晚这个时候我们便可在雁鸣庄落脚畅饮了。”

    小刀微微一笑,道:“柴大官人事事计算在先,难怪会有如今财势,小刀佩服。”

    柴大官人看着小刀的笑脸,皱了皱眉说道:“我纵横商场这么多年,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像孟兄弟这般脸上始终带着笑容,仿佛什么事都不在心间的人,只有两种。”

    “哦?是哪两种?”小刀好奇的问道。

    “一种是极度的自信,相信这世间已经没有什么事会难得倒他,自然对任何遇到事也都不那么在乎了。这种人除了笑,恐怕也难有其他什么神情了。”柴大官人说道。

    “另一种呢?”小刀笑着问道。

    “另一种是深知这世间有种种变化,无论他怎样都无法改变那些变化,唯有笑对世事以作掩饰。不知孟兄弟是哪一种?”柴大官人问道。

    “柴大官人认为我是哪一种呢?”小刀问道。

    柴大官人笑着说道:“见了你,我才知道,你是那第三种。”

    “第三种?柴大官人不是方才说只有两种吗?”小刀问道。

    “我确实是说了两种,但是你却是第三种,游走在那两者之间的第三种。”柴大官人说道。

    “大官人好眼力。”小刀笑着说道。

    柴大官人又叹了一口气,道:“偏偏我不单是此事眼力好,我还看出小梦心系与你,但我却是始终感到不放心。”

    “柴大官人,我。。。”小刀听后心中一惊,没料到柴大官人会忽然提起此事。

    “你也莫要多说,我走南闯北,何事没有见过,这男欢女爱本就是正常之事,也是无法强求。只不过你与那孟公子的底细我如何查都没有查到任何的消息,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这我不想多问,想必也有你们的苦衷。只是心中忧虑而已,我只能想到,你们必不是普通人家,只希望你能一直待小梦好。”柴大官人说罢,便独自一人向船舱内走去,只留下小刀一人站在船头。

    这柴大官人果然不是普通人,却没有想过他竟是如此通情达理之人,小刀原想这一方豪强皆是自私之人。看来他对这柴大官人是要另眼相看了。

    人前笑脸相迎,人后忧愁自赏。小刀忽然皱起了眉,任凭江风吹过,寒意阵阵,却是一动不动的站在船头眺望着远处落日。

    许久,小刀看着夕阳彻底落下,四周只剩船上灯火之时才慢慢从船头走入船舱之内。

    小刀进入舱内,一桌宴席也已筹备妥当,众人纷纷落座,席间如故,觥筹交错之间,又是一顿佳肴美酒入腹。

    酒足饭饱之后,众人也是一一回到各自的卧房休息。

    这卧房一人一间,陈设极其简单,除了一桌一椅便是一张不大不小的卧床。但是这对小刀来说已是足够。

    船行的极稳,小刀躺在床上没有感觉到一点不适,时而随着行船上下的轻微摆动反而让小刀感到安心,连日的奔波都没有好好的休息,这摇摆正好帮助他顺利入睡。

    安心的夜只存于梦境之中,染血的江湖又能有什么安宁。小刀睡下后约摸两个时辰之后,突然一声惨叫划破了夜空,回荡在船舱内。小刀瞬时惊醒,只披了件单衣便拉开门栓,从房内走了出来,唐天和刀万同一前一后也从房内走了出来。整只船也瞬间沸腾了起来。

    “怎么回事?”唐天揉着眼睛问道。

    “听声音像是从厨房传来的。”小刀说道。

    “我看不听声音也知道是厨房那出事了,你看。”唐天指向前方,三五成群的人都往那聚集了过去。

    不一会儿,小刀、唐天和刀万同挤过人群,来到了厨房的所在,看到一名厨工倒在地上。

    小刀蹲下仔细检查了起来,又起身向四周探查了一番。此刻柴大官人也已经赶到,急忙问道:“怎么回事,这人怎么了?”

    小刀站起身来对柴大官人说道:“柴大官人,船老大何在?此人死的蹊跷,我需要召集所有人到甲板。”

    边上一个还未等柴大官人反应,便钻出来说道:“我是船老大,徐大力,这怎么了。”

    “召集所有人上甲板,我要看看船上究竟有哪些人。”小刀说道。

    船老大徐大力二话不说,立刻高喊起来:“停船,上甲板!!”说完后自己便也向甲板走去。

    那聚在周围的船工听着号令,纷纷离开了船舱向甲板走去。

    在尸体周围此刻只余下小刀、唐天、刀万同、柴大官人四人。

    “你检查出什么?这人怎么死的?”唐天在一旁问道。

    “四周没有打斗痕迹,凶手乃是一击毙命,这人身上除了心口一个红点之外也毫无伤痕,脏腑无伤。”小刀道。

    “胸口红点?”唐天蹲下后拉开那人胸口衣服,用手摸了摸。

    “怎么样?你是否和我想的一样?”小刀问道。

    “凶手是将一根飞针,用极强的内力灌注在上面,然后飞出,刺入此人心房,而后贯体而过。那么。”唐天抬起头来,检查着这人倒下的位置,向其身后慢慢走去,在一处船壁上用手轻轻的拂过。

    “凶器已经被凶手带走了,但是手法却是不会错的。”小刀说道。

    “不错。”唐天说道。

    “哎呀,你们在这打什么哑谜呀。是不是知道了凶手是谁?”柴大官人着急的问道。

    “知道是知道了,只是没有想到他竟然会离我们如此的近。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刀兄,看来你的仇很快就能报得了。”小刀说道。

    “什么!你是说。。”刀万同动容道。

    “嘘。”小刀突然示意不要声张,“走吧,我们到甲板上去看一看。”小刀等四人于是便向甲板走去。到了甲板之上,小刀扫了一眼过去,船工两班十六人,厨工四人,杂役六人,这些人已经按照船老大徐大力的安排分成了三列。小刀又向旁边看去,边上还有船老大、唐天、刀万同、柴大官人、丁三爷,白小梦以及跟着柴大官人上船的八名护卫和一名管家。

    小刀一看,这人还真不少,于是说道:“今夜摇桨的都有谁,站出来,你们互相看一看,想一想,是否自己周围的人都是在岗的。”

    那些个船工只是互相看着,却丝毫没有动,小刀看了一眼徐大力。徐大力立刻会意,大喊起来:“今天夜班的出来,怎么?都聋了吗?”

    这么一喊才从里头走出了八个人,徐大力看了一眼小刀后又转向他们这几人:“都互相看看是不是都在!!”

    “在的,在的。”这几人低着头左一句有一句的说着。

    “那我问你们,听到惨叫的时候你们可是也还在划桨?”小刀走过来问道。

    “是的,是的,我们都是最后才被船老大叫出来的。”其中一人说道。

    “那好,你们现在可以到另一头站着。”小刀说道。

    那八人听着,顺着小刀手指的方向便慢慢向船的另一头走去。

    “剩下的人若是听到喊叫没有跑过去看的也可以过去一块先站着。”小刀有继续说道。

    听到小刀这么一说,便又有两名船工和四名杂役走了过去。

    小刀一看,这些人里头就剩下六名船工、两名杂役和四名厨工了。

    “哪几个是厨工?”小刀又继续问道。

    那四个厨工听到小刀这么一说一一站了出来。

    小刀走到他们面前,道:“我问你,今夜死的那人是谁,他为何在哪,你们可有谁知道。”

    其中一个面宽肥圆的厨工走出来说道:“回大人,我们每逢夜间行船都会安排一人当值,给夜班船工做些宵食,今夜就是那马二当值,谁曾想他竟会碰上这种事。”

    “他平素可有仇人?”小刀问道。

    “他这人老实巴交的,只能是别人欺负他,哪有他得罪人的道理,其实他已经连着两日当值了,今夜本来是李大柱当值的。”那面宽肥圆的厨工说道这里声音原来越小,眼睛向旁边飘去。

    “哦?”小刀本来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这中间还有些曲折,便走到那人面前说道:“你是李大柱?”

    “是是,小的正是。”李大柱惧怕的说道。

    “你为何要与那马二换班呀?是夜间当值特别辛苦吗?还是你要做别的什么事?”

    “不是的,大老爷,今天是马二主动和我说要换班的,我也不明白呀,他说,他说他过两日便要走了,就当是回报以往兄弟对他的照顾,我乐的清闲也就没有在意这些了。”李大柱紧张的说道。

    小刀听后看向徐大力,徐大力一看到小刀看他,便说:“这个我也不知情,这小子太不地道了,要走也不提前和我说说。”

    “这么看来,这马二肯定是得了什么人的好处,早就预谋在我们这条船上干些什么事,事情做下后便被人灭了口。”唐天走过来说道。

    “不,他一个厨子能做些什么,无非是在饭菜中下药,可是我们饮食向来小心。再说,就这样灭口岂非更加惹人注意么。这中间定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小刀思索了一番说道。

    “是啊,如此惹人注意是为了什么呢?”唐天自言自语道。

    小刀听着唐天的自言自语,心中突然明白了,不错,这人要的便是惹人注意,于是赶忙转身,跑回船舱内。

    甲板上的众人看到小刀如此,都不明所以的愣在了原地。

    “这。。。这孟兄弟不会是中邪了吧。”柴大官人也愣在原地呆呆的说道。

    唐天看着情况不对,也赶忙跟去,看到小刀进了自己卧房,唐天似乎也已经明白了什么,便立刻走了进去,慢步走到小刀身旁,悄声问道:“难道不见了?”

    “是啊。”小刀缓缓说道:“是你提醒了我,那一手功夫杀完人之后还要将凶器拿走,这样一个高手杀人又如何能让他这么一个普通人发出那样的惨叫。”

    “他是为了偷我们带着的东西,可是这东西又有谁能够想到在我们身上呢?”唐天不解的说道。

    “结合那个杀人的手法,我便只能想到一人。”小刀说道。

    “吴清良?”唐天道。

    “不错。这里面的事情只有他知道的最多。”小刀道。

    “他莫非就在这条船上?”唐天道。

    “我想他应该不会如此冒险,知道我们二人在此还会自己前来,这里面定有他的帮凶。”小刀道。

    “走吧,我们回甲板上去,我相信偷盗之人此刻便就在其中。”小刀叹了口气说道。

    小刀和唐天于是便折回甲板。小刀慢慢的再走到那些人面前,忽然又一转身,向刚才走到另一头的人群走去。

    小刀停在了他们面前说道:“刚才那么一声大喊,你们为何不去看看呢?”

    “我们刚刚都还在摇桨呀。”人群中有人说道。

    “哦?那你们几人呢?今夜又不要摇桨,夜间也没有什么杂事可做为何听到如此惊呼却也一定不好奇呢?”小刀盯着另外两名船工和四名杂役说道。

    其中一人不敢眼神闪烁,身子不由自主的慢慢向后靠了两步,小刀嘴上微微一笑,忽然一把抓住那人的手,用力一握。那人突然转身抽手,竟从小刀手中挣脱了出来,连续两个翻滚就要向着船外跳入江中。

    唐天在一旁看着说道:“好家伙,这人竟然会功夫。”

    可就在他做出跳水姿势只是,小刀一个闪身便到了他的跟前,一个抬腿便将他踢翻在地。

    那人捂着肚子,忍着疼痛,不做任何纠缠,赶忙又向另一端跑去。可是另一头,刀万同便已经站在了那里。唐天、刀万同、小刀三人慢慢围上,那人见到此番局面,惊慌的向四下张望。

    小刀道:“你已经没有退路了,还是不要挣扎了,告诉我谁让你这么做的?我们也不会为难你。”

    那人听到小刀这么一说,慢慢挺直了身,不在惊慌起来,唐天和刀万同见到他这个样子以为他已经想通了,便也停下了脚步。

    可谁料他一见到三人不再逼近,突然一个快步想着柴大官人和白小梦冲去,小刀大吃一惊,想要援手也已经为时过晚。那人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一手勒住了白小梦的喉咙,一手用匕首顶在了她的喉间。

    “哈哈哈,饶命?我不说会死,说出来也会死,何不自己拼上一拼。我知道你们几人功夫好上我百倍,但我的匕首离这小娘子只有毫厘之间,我劝你们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那人一边大声喊道一边慢慢向着船边挪去。

    “哎哟,好汉,不要冲动,万事好商量,万事好商量啊。”柴大官人看到白小梦那被勒的痛苦模样,顿时心疼的不得了。

    “怎么办?他要逃了。”唐天在小刀耳边轻声说道。

    “白姑娘在他手里。”小刀紧张的说道。

    “这个距离我用曲径通幽的话必定命中。要不要我来试一试。”唐天说道。

    小刀知道唐天这一手绝技是连续飞出三枚暗器,一枚快过一枚,互相碰撞以改变方向,就算是对方有人质在前也可以直达敌人后心。“但是。。。”小刀犹豫的说道。

    “丢了冰玉兰花我们性命不保。”唐天说着便不管小刀急忙出手。

    只见唐天一手暗器打出,小刀紧张的赶忙按住了唐天的另一只手,道:“不要!!!”

    可是另一头,那人见唐天一手暗器飞来,本能的向着边上一侧身,就在此刻,白小梦反手向后使出惊鸿五弦手,一指点在了那人的胸口,那人便瞬间不能动弹。可白小梦却招式不停,转身使出绝杀一招,绝心绝脉,就和前两日对付徐正荣的时候一样,贯体之力将那人直接击飞出了船体,掉入大江之中。

    这一幕却也是他们两以及柴大官人和刀万同乃至丁三爷都没有想到的,皆是一副吃惊的模样。

    “怎么了?这个不要命的人,竟敢挟持本小姐。”白小梦镇定的说道。

    “可是。。。”小刀迟疑了一下说道。

    “可是什么?对付这种人绝不能心慈手软。”白小梦振振有词的说道。

    “好了好了,这杀人凶手也已经找到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柴大官人大声说道。

    这甲板上的其他人已经是被刚才那一幕吓的不清,许多人都是头次见别人杀人,这下听到柴大官人大喊,纷纷不做停留的向船舱跑了回去。

    “怎么你们还不回去休息?”白小梦见别人都已回去了,唐天、小刀和刀万同却还站在原地不动,跑过来问道。

    “没什么,你早点回去睡吧,今夜的事我要再理一理。”小刀笑着说道。

    “好吧,那本小姐回去了,睡少了可是要有黑眼圈的。”白小梦没心没肺的说着便也回船舱内去了。

    唐天看到四下的人都已走了,便说道:“这些东西要怎么办,你可有头绪?”

    “东西肯定还在船上,他也必定还有同伙。”小刀皱起眉说道。

    “你们就不觉得那白姑娘有可疑吗?”刀万同走过来说道:“她刚刚明明已经制住了那人,可又为何又要致他于死地。”

    “你看,连刀兄这木头都看出来了。”唐天立刻接话说道。

    “你。。。”刀万同听到唐天这么一说,欲言又止。

    “或许她是真的很生气吧。白姑娘不常在江湖行走,功夫轻重把握不好。而且她也并不知道我们这中间的事”小刀说道。

    “这种事于情于理都要留下活口。你这话是在骗你自己吗?”唐天叹了一口气说道:“那现在还有什么办法找出船上的同伙,万一那同伙就是那白小梦呢?”

    “算了,还是先回去睡觉吧,反正他们就在眼前,东西在他们身上也跑不了。”小刀说道。

    “是啊,这话倒是没错,不过你我就不指望了,我和刀兄去日夜监视她的举动。”唐天说着便和刀万同一同回船舱内去了。

    回到舱内,唐天一手拦着刀万同的腰,一把拉入自己的房内。刀万同不仅未和女子如此亲密,而不要说是男子了,脸上忽然红了起来。

    唐天将门一扣,转身看到刀万同这样,赶忙用手指着他说道:“我说你可以不要乱想啊,我可是个正直的男人。”

    “那你这是要干什么?”刀万同问道。

    唐天走到床边,从床下拉出一个包袱,又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盒子,说道:“那小子担心的东西在这里呢!!”

    “啊!!是你偷的?”刀万同惊讶的说道。

    “什么偷的,真的本来就没有给他,以我多年情场的经验,当你爱上一个女人的时候一定会头昏,更不要是那种来历不明的人,我早就留了一手。”

    “那我们还不赶快去告诉他。”刀万同说道。

    “急什么,让那小子着急两天。”唐天说道。

    “那你拉我来这里是为何?”刀万同问道。

    “他信你,我便也信你。我看你也是不容易被女人爱上的家伙,这东西放在你那里才安全。”唐天看着刀万同眨了眨眼睛说道。

    “你。。。。这还多谢你的对我的信任。”刀万同把这股气又咽了回去。

    “那女人又或者是柴大官人的其他什么人那边,反正除了我们三个你都要小心点。”唐天说着便把包袱递给了刀万同。

    “你这个不会又是个假的吧。”刀万同问道。

    唐天眨了眨眼睛说道:“谁知道呢?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去吧,路上别被其他人瞧见了。”唐天说完便帮刀万同拉开了房门。

    刀万同拿过包袱,也不多说,便出门往自己房间走去了。

    许久小刀才从甲板上下来,走到唐天门口,想要敲门,却又停住,反复再三最终还是往自己房内走去了。

    船舱一角,两个黑影前后相隔没有多久,都钻进了同一间船室之内。

    忽然里面传来一个木盒落地的声音,紧接着又是一声轻微的疼痛喊叫。

    “哼!好你个尤小刀,竟和我耍这等把戏。”其中一人道。

    “我看这把戏多半是那唐天的主意。算啦,前路漫漫,东西迟早是我们的。只不过这伤。”另一人道。

    “小伤而已。”一人说道。

    “我怕是那唐天的鬼主意,你这平白无故添了个伤口,让别人见着会怎么想。”另一人说道。

    “那你有何主意?”一人说道。

    “这两日你便尽量不要现身,等到了雁鸣庄,我自有办法。”另一人说道。